1999年底，西藏发生了一件轰动国际的事件，年仅14岁的藏传佛教噶举派领袖 -- 十七世噶玛巴出走印度。

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同时得到达赖喇嘛和中国官方认定的主要藏传佛教领袖。

过去9年多，外界（尤其是华人）对于他在达兰萨拉的生活所知甚少。经过多番联系后，我终于在他的驻锡寺采访了他。

进入会客室，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身材壮实的青年。虽然被认为是藏传佛教排名第三的领袖，但他丝毫没有架子。

得知我来自BBC中文部之后，他马上用流利的普通话说："我经常看BBC中文网。"

出走之谜

寒暄几句后，我们进入了正题，我首先问他：当年出走是自己的决定还是受到别人的影响？

他说："出走的决定主要是自己下的，如果我不决定的话，没有人敢替我作决定。"

谈到出走原因，他表示，首先是由于他的上师（相当于师傅）都在印度，因此要去那里学习和传承。但多次向中国官员提出去印度的请求都被驳回。

此外，他还担心如果留在西藏的话，等到18岁成年后，可能会被任命为人大副委员长或者政协副主席等位置，从而被迫发表对达赖喇嘛的坏话，或者在西藏问题上说一些中国政府想听的言论。

他还表示，从小就接触很多外国人，因此很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世界是怎样的，无奈在楚布寺的时候，连到西藏其它地方的自由都没有。

在中共统战部的网页上，迄今依然可以看到新华社发于2004年、希望他"早日回国"的文章。

对此，噶玛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每一个西藏人都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到自己的故乡，所以我也很期待这一天。"

继承悬念

近来不少西方主流媒体都纷纷推测说：一旦达赖喇嘛圆寂的话，他可能会成为流亡藏人的精神领袖，或者至少在15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成年之前，担任摄政。

噶玛巴指出："现在西藏流亡政府已经民主化，所以我觉得不一定要按照传统的规矩，一个大喇嘛接一个大喇嘛。"

我再三追问他有没有可能担任摄政，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希望能够有更多有能力的人（参与竞争），有更多的选择。"

他强调自己带着平常心，想做一个普通的精神领袖。虽然有责任帮助西藏民族，但是不一定要做一个这么显要的人物。

其实达赖喇嘛在此前接受采访时，也避免直接回答是否会挑选噶玛巴为继承人，而是说还有很多潜在的人选。

此外，传统上噶玛巴被视为在藏传佛教中第三位最重要的领袖，仅次于达赖喇嘛与班禅喇嘛。

而我在达兰萨拉街头纪念品商店或者寺庙看到的画像，除了达赖喇嘛的就是噶玛巴，还有很多两人合影的相片，噶玛巴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事实上，目前藏传佛教四大宗派领袖都在印度，黄教格鲁派领袖达赖喇嘛已经74岁，另外的尼玛派和萨迦派的领袖也年过六旬。

客观来说，生于1985年的噶玛巴最有机会在未来成为藏人最重要的精神领袖。

中藏桥梁

谈到达赖喇嘛主张的"中间路线"目前与北京陷入了僵局，噶玛巴认为这是北京不想沟通。

他说："所以只能等待机会，等中国内部更加开放、民主，到时候'中间道路'可能会有机会，因为这个政策强调的不是分裂，而是留在中国内。"

我问他，既得到达赖喇嘛和中国官方认定，而且又能够讲流利的汉语，有没有想过当两者之间的桥梁？

他说："我也很希望中国和西藏的政治问题能够尽快的和平解决，因为这对西藏的未来很有帮助，对于中国成为一个大国，也有利。如果有这个机会，我愿意去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我注意到他在采访中提到中国政府时使用了"国家"，而谈到1951年解放军进入西藏时则使用"解放西藏"这个词。

无论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许都能够从一定程度反映出他对中国政府的态度没有那么反感。

此外，在整个访谈中，他也多次毫不掩饰地提到自己非常热爱中华文化，从小就对汉人非常有好感，"好像自己以前是华人似的"。

在我这几天接触到的流亡藏人（无论政府官员或者民众），都对中国政府十分不满，而噶玛巴这种相对温和的态度，在流亡藏人当中是非常少见的。

北京迄今一直怀疑"达赖喇嘛集团"的真正意图是"分裂国家，西藏独立"，双方过去的八轮谈判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

假如有一天，这位爱看金庸小说、渴望做《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的噶玛巴成为藏人的精神领袖，西藏问题是否会出现变化？